凡尘一梦是道祖_第2章

遗落之境，名副其实。

这里是仙界一块被遗忘的角落，位于稳定仙域与狂暴混沌虚空的缓冲地带。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巨大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吞吐着足以湮灭金仙的毁灭性能量乱流。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常序，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脱缰野马，偶尔甚至会出现小范围的时光倒影，映照出不知何年何月的破碎景象。即便是大罗修士踏入此地，也需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韩立的身影在一片漂浮的巨型陆块上显现。他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自然流淌的时空法则便将周围混乱的能量抚平、排斥开来，形成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他闭目凝神，不再依赖神识——在这种地方，神识极易被混乱法则扭曲甚至吞噬——而是完全循着灵魂深处那丝源自梦境的微弱召唤。

那召唤感飘忽不定，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仿佛游子听到了故乡的呼唤。他掠过一片凝固的岩浆海，穿过一条由破碎法宝碎片组成的星河，最终停留在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陨石坑边缘。

召唤感在此地达到了顶峰。

坑底遍布着灰褐色的岩石，与周遭环境别无二致。但韩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时空之眼穿透了表象，看到了岩石下方隐藏的一个极其古老、极其隐晦的禁制。那禁制纹路复杂到极致，蕴含的道韵与他梦境中玄宸所施展的力量同源，都带着一丝混沌初开、演化万物的意蕴。

「果然在这里……」韩立心中默念，指尖仙力凝聚，却并非强行破禁。他沉吟片刻，回想起梦中玄宸最后剥离本源的情景，心中一动，逼出了自身一滴蕴含道祖本源的精血。这滴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淡金与混沌交织的奇异色泽，内部仿佛有微缩的星河流转。

精血滴落在岩石上，并未四散流淌，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迅速被吸收。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钟被敲响。岩石表面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下方那个古朴的禁制。此刻，禁制正散发出柔和而深邃的混沌光芒，与韩立的精血产生着共鸣。

禁制中央，一枚玉佩缓缓浮现。

其形古朴，不过巴掌大小，通体呈一种难以描述的混沌色泽，似灰非灰，似黑非黑，仔细看去，内里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生灭、流转，演化着地水火风，又重归混沌。正是梦中玄宸道祖掷出的那枚玉佩！

当韩立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玉佩表面时，异变陡生！

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一场席卷灵魂的风暴！

「轰——！」

庞杂浩瀚的信息洪流，夹杂着无数破碎的画面、难以理解的法则感悟、以及滔天的情绪，蛮横地冲入韩立的识海！即便以他道祖级的神魂强度，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下剧震，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他看到了：

混沌未分，天地如鸡子，一道先天灵光于混沌中诞生，是为玄宸……

执掌混沌，开天辟地，演化万千法则，被尊为万道之祖，凌驾诸天……

与轮回道祖坐而论道，与时空道祖共定秩序……

然而，忌惮与贪婪在平静的表象下滋生……

背叛！围攻！那熟悉的时间停滞与空间封锁……

最后的怒吼，不甘的自封，灵魂剥离的痛苦……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入、碰撞、融合。剧烈的头痛远超任何肉身创伤，那是源自灵魂本源的震荡与重塑。韩立闷哼一声，盘膝坐下，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额头上青筋暴起，淡金色的汗珠滚落，瞬间又被周身紊乱的气息蒸发。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当那狂暴的冲击渐渐平息，剧痛如潮水般退去，韩立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眼神已然不同。

曾经的深邃与冷静依旧，但深处却多了一种跨越万古的沧桑，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以及一丝刚刚苏醒的、属于混沌道祖玄宸的狂傲与威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交织，却并不显得矛盾，反而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混沌玉佩，玉佩的光芒已内敛，温顺地躺在他掌心，仿佛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是韩立。」

「亦是玄宸。」

他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明悟。

四属性伪灵根的真相，此刻豁然开朗。那并非资质低劣，而是混沌灵根为了隐匿自我，在最底层规则层面设下的完美伪装！混沌，可化万法，可纳万道，看似杂驳，实则是万法归一的终极体现。这灵根，正是承载混沌本源的绝佳容器。

而掌天瓶……韩立心念一动，那墨绿色小瓶出现在另一只手中。以往只觉得它神秘莫测，能催熟灵药、凝聚绿液，助他一路修行。此刻，在初步觉醒的混沌视角下，瓶身那些天然纹路，分明是玄奥无比的混沌道纹！它的真正作用，是滋养灵魂本源，加速「容器」的成熟与「封印」的解封，是玄宸为自己转世重生准备的最关键的一环。

「好一个自我封印……好一个万古棋局！」韩立（玄宸）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有感慨，有冰冷，也有一丝面对宿命的决然。

前世的仇，今生的身。这因果，既然寻上门来，便没有了结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融合玉佩记忆，混沌气息不可抑制地泄露出一丝，与这遗落之境的混乱法则产生轻微共鸣的刹那——

遥远的，超乎寻常仙界维度的时间源头，一座仿佛由无数时光细沙堆砌而成的古老神殿中，一位面容笼罩在万年时光迷雾下的存在（时无痕），蓦然从永恒的沉寂中惊醒！

「混沌的气息……如此纯粹……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时光迷雾剧烈翻滚，显示出其主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是玄宸！他竟然……真的留下了后手！转世？还是残魂复苏？」

几乎在同一瞬间，在无尽重叠的空间断层最深处，一座由亿万空间晶壁构成的王座上，另一位存在（空玄）也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爆发出足以切割世界的凌厉寒光！

「是他！那股令人厌恶的混沌本源波动！」空玄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刻骨的忌惮与杀意，「传令诸天！搜寻一切带有混沌气息的可疑目标！宁可错杀万亿，不可放过一个！玄宸的转世之身，必须在他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彻底抹杀！绝不能让他重现上古之威！」

两道无形的意志，携带着滔天的杀机，瞬间传遍了各自掌控的庞大势力网络。一张针对刚刚觉醒的韩立（玄宸）的巨网，开始悄无声息地撒向仙界的各个角落。

风暴，已因他指尖触碰玉佩的这一下，而提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