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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6-11 17:52:30

墨染京华:庶女的诗骨

编辑:0403340 更新时间:2025-06-11 17:52:30
墨染京华:庶女的诗骨

墨染京华:庶女的诗骨

男女重点人物分别是【沈微婉,萧煜】的古代言情,宫斗宅斗,爽文,古代小说《墨染京华:庶女的诗骨》,由实力作家“0403340”创作,故事情节紧凑,引人入胜,本站无广告干扰,欢迎阅读!本书共计10445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6-11 17:52:30.800945。目前在本网 【gxadr.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墨染京华:庶女的诗骨

作者:0403340 总字数:10445

类型:古代言情,宫斗宅斗,爽文,古代

墨染京华:庶女的诗骨_精选章节

1 寒微庶女的转机

冰冷刺骨的感觉首先攫住了她,仿佛赤身跌入腊月的冰窟,随后是手腕处火烧火燎的钝痛。沈微婉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猛地睁开了眼。视线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头顶是低矮、积着陈年蛛网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下意识地想动,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尤其是右手腕,一阵阵锐痛传来。她费力地抬起左手,指尖颤抖地摸索过去,触到一片黏腻湿冷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是血!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冰水,裹挟着绝望和冰冷,轰然倒灌进她的脑海——

相府西角荒僻的“栖梧院”,卑微庶女沈微婉,生母是早逝的洗脚婢,嫡母王氏刻薄寡恩,视她如草芥,下人更是见风使舵,轻慢敷衍。及笄之年,一道晴天霹雳般的圣旨落下,将她这个无人问津的名字和传闻中暴戾孤僻、克死三任未婚妻的靖王世子萧煜绑在了一起。这赐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尽的绝望淹没了原主,在昨夜,这个怯懦可怜的灵魂选择了用一把生锈的剪刀割裂自己的手腕,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片黑暗里。

“嘶……”沈微婉倒抽一口冷气,强忍着眩晕和剧痛,靠着在现代社会锻炼出的最后一丝冷静,用尽全力支撑起身体。她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一角,牙齿和左手并用,死死勒紧右腕上方,阻止那不断渗出的温热液体。冷汗浸透了她的鬓发和单薄的里衣。

窗外,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悠扬和人群的喧闹笑语,绚烂的光影透过糊着厚厚高丽纸的破旧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明明灭灭、跳跃不定的光斑。今天是上元灯节,整个京城都在狂欢,唯独这栖梧院,冷寂得如同坟茔。那摇曳的光影,却意外照亮了陋室墙角处一小堆落满灰尘、纸张泛黄的书册——那是原主在这吃人的相府里,唯一的慰藉和避难所。

三日后,相府的女眷们盛装打扮,准备前往皇家御苑参加上元诗会。沈微婉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半旧水青色襦裙,即便如此,在珠光宝气的嫡姐沈明珠和雍容华贵的嫡母王氏面前,也寒酸得如同丫鬟。

王氏扶着大丫鬟的手,正准备登车,目光扫过人群末尾的沈微婉,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刻薄弧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哟,你也配去那等场合?莫要污了贵人们的眼,平白带累了我相府的名声。晦气!”几个婆子也配合着发出低低的嗤笑。

沈微婉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两弯阴影。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闪躲,直视着王氏,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稳,穿透了那刻薄的笑声:“母亲说的是。只是,女儿想着,陛下亲赐的婚约在此,若今日世子未来的正妃竟缺席御苑诗会,怕是……更不妥当。恐惹陛下和靖王府不快,反连累了父亲在朝中的清誉。”

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狠狠剜了沈微婉一眼,像是第一次真正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跟上!离明珠远些,莫给她丢脸!”

御苑之内,流觞曲水,灯火如昼,恍若星河倾泻人间。王公贵族、才子佳人云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贵女们轮流上前,以“元夕”为题赋诗,吟咏声或婉转,或激昂,如珠玉落盘,引来阵阵喝彩。

轮到沈微婉时,场中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一片刻意压低、却清晰可闻的嗤笑和窃窃私语。她穿着那身旧衣,站在璀璨的灯火与华服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沈微婉仿佛对周遭的恶意毫无所觉,她莲步轻移,走到曲水边。望着满城火树银花不夜天,那星河坠落般的辉煌景象,那些深埋于她灵魂深处、属于另一个璀璨文明的瑰丽诗篇,轰然苏醒,带着磅礴的生命力撞击着她的心扉。她微微闭目,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澄澈。她启唇,清越而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喧嚣湖面的一颗石子,奇异地压下了所有嘈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只此一句,满场骤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惊愕。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惊叹声如同细小的涟漪开始扩散。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曾对她嗤笑的贵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最后,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寥廓与执着,轻轻吐出: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惊雷般的寂静后,是再也无法压抑的倒抽冷气声和嗡嗡的议论声,那些鄙夷和嘲笑被绝对的震撼所取代。连主持诗会的老翰林都激动得胡须乱颤。无人注意到,远处临水的幽静水榭阴影深处,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伫立了多久。靖王世子萧煜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冷峻的眉峰微微蹙起,幽深如寒潭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牢牢锁定了水边那个茕茕孑立的青色身影。方才那一瞬,一股奇异、缥缈、绝不属于这个时代任何墨锭的冷冽墨香,似乎随着她的诗句,钻入了他的鼻息。

2 惊鸿一阙引风波

盛夏的灼热被一池碧水与亭亭风荷化解。镇国公府名动京华的赏荷宴上,衣香鬓影,贵女们团扇轻摇,言笑晏晏,空气中浮动着清雅的荷香与脂粉的甜腻。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秦尚仪亲临,以示恩宠。酒过三巡,秦尚仪含笑提议:“今日荷花盛景,不可无诗。诸位姑娘皆才情不凡,不如以‘莲’为题,即兴赋诗,为宴会增色,如何?”

提议一出,自然博得满堂附和。吏部尚书千金柳如眉率先起身,她今日穿着一身嫩柳色软烟罗,娇俏动人。她款步至池边,略一沉吟,便吟出一首:“绿盖摇新碧,红裳映日娇。淤泥浑不染,清韵自逍遥。”诗句清丽工整,引得一片赞誉之声,秦尚仪也微笑着颔首。

轮到沈微婉时,那些或探究、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经历了上元节的惊艳,她不再是那个无人知晓的透明人,却也成了某些人眼中碍眼的钉子。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宛如误入凡尘的一抹清冷月光。

她走到池畔的灼灼荷影中,亭亭而立。她没有立刻开口,目光沉静地掠过那接天莲叶,扫过那出水的芙蓉,一种跨越时空的澄澈意境在她心中流淌。她启唇,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清泠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穿透了荷风,也穿透了所有的浮华喧嚣。那不只是对莲花形态的描摹,更是对一种人格、一种境界的礼赞!字字如金石坠地,振聋发聩。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秦尚仪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异彩,竟忍不住抚掌轻叹:“好!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等风骨襟怀,卓然独立,竟不输于林下名士!沈姑娘,真真令本官刮目相看!”赞誉如同潮水般涌来,夹杂着真心的敬佩和复杂的嫉妒。

然而,就在这片赞誉声中,一个带着甜腻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淬了毒的蜜糖。柳如眉款步上前,精致的脸上笑容无懈可击,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沈妹妹此句,气象高迈,意境雄浑,字字珠玑,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她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带着刻意的疑惑和尖锐,“只是……如此磅礴开阔、蕴含人生至理的神来之笔,气象万千,恐非……闺阁弱质红颜,所能轻易驾驭、信手拈来吧?”她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沈微婉,毫不掩饰其剽窃的指控。

场中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凝滞,降至冰点!探究、怀疑、幸灾乐祸的目光再次如同密集的针芒,刺向场中孤立的沈微婉。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微婉心口骤然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面上依旧竭力维持着平静无波,袖中的指尖却已深深掐入掌心。剽窃,这是足以摧毁一个才女名声、甚至招致祸端的重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个清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威压与淡淡嘲讽的男声,从角落临水的紫藤花架阴影下传来:

“诗者,言志也。志存高远者,胸藏丘壑,笔纳乾坤,何论出身贵贱?莫非柳小姐以为,胸怀锦绣文章者,必得出自簪缨高门、朱门绣户?”

说话间,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出。靖王世子萧煜,依旧一身墨色锦袍,身姿挺拔如孤松。他并未看柳如眉,深邃如寒星的目光掠过沈微婉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不容错辨的困惑。就在方才那一瞬,当柳如眉那句质疑“非小女子能作”的话音刚落,他耳畔竟清晰无比地捕捉到沈微婉心底骤然闪过的一个奇异名号——北宋周敦颐!一股冰冷的异样感瞬间攫住了他。那是什么?人名?地名?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3 暗巷惊魂与灵犀

为了寻找一种名为“流霞笺”的稀有笺纸,沈微婉几乎翻遍了相府库房,也问遍了府中采买的管事。这种笺纸色泽如天边流霞,触手温润如玉,更难得的是极能蕴墨,墨色经久不褪,是她抄录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瑰丽诗篇的最佳载体。几经辗转打听,才得知唯有城西“墨韵斋”的老掌柜早年存有一些,概不出售,只待有缘人。

眼看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残阳也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吞噬。沈微婉不敢再耽搁,只带着贴身侍女小桃,主仆二人匆匆赶往城西。白日里还算熟悉的街巷,在暮色笼罩下仿佛变幻了模样。转过两条还算热闹的长街,为了抄近路,她们拐入一条狭窄的巷道,却不知怎地越走越偏,竟走入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昏暗陋巷。

脚下的青石板湿滑黏腻,长满了深绿的苔藓,两侧是高耸而破败的土坯或砖墙,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狰狞的夯土。墙角堆着散发馊臭的垃圾,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警惕地瞪着她们,随即嗖地窜入更深的黑暗。头顶的天空被歪斜的屋檐切割成窄窄的一线,投下扭曲变形的幽深暗影。空气里弥漫着浑浊的阴沟水、腐烂菜叶和劣质油脂混合的刺鼻气味。

“小……小姐……”小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沈微婉的衣袖,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这……这地方不对啊!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奴婢……奴婢心慌得很……”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几个蒙面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一个黑黢黢的岔口猛扑出来!动作迅捷如豹,带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和酒气混杂的腥风!小桃的惊呼只发出一半,便被一只粗糙油腻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整个人如同小鸡崽般被轻易拖拽着摔进旁边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短促绝望的呜咽。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贴上沈微婉细嫩的颈侧——那是一把闪烁着幽暗寒光的匕首!刀刃的冷意激得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粗嘎难听、带着浓重口音的低吼在她耳边炸响,喷出的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不许叫!敢叫就立刻抹了你脖子!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老子掏出来!还有……相府小姐的命,今儿个老子也一并收了!”

死亡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沈微婉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寻找脱身之法。可对方人数至少三个,个个孔武有力,小桃生死不明,自己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头。

就在那锋利的匕首要划破她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更快的黑影带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如同自九幽之下破空而来,速度快到只留下一抹残影!来人玄色衣袍在昏暗中翻飞,如同展翼的夜枭。只见他袖袍一抖,数点微不可察的银芒在昏暗中一闪而逝,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没入几个歹徒的后颈要害!

“呃……”“唔……”

几声短促的闷哼接连响起,如同被掐断了喉咙。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蒙面歹徒,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眼神涣散,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一般,连哼都没来得及多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世界仿佛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微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沈微婉因惊吓过度而摇摇欲坠的身体。熟悉的玄色衣袍映入眼帘,在巷口透进的最后一丝微光里勾勒出冷硬而可靠的轮廓。

“可有受伤?”萧煜的声音低沉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他站在她面前,气息微乱,显然刚才那雷霆一击并非表面那般轻松随意。

惊魂未定的沈微婉下意识地摇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双腿发软。她刚想扶着墙壁站直,道一声谢,萧煜那只扶在她腰间的手却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温热的掌心,此刻正紧紧贴在她腰间悬挂的那枚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佩上!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沈微婉一直随身佩戴。

就在掌心与玉佩接触的刹那!萧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无数混乱、刺眼、光怪陆离到完全超出他认知的碎片画面,如同失控的洪流,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头痛,骤然涌入他的脑海!——笔直如剑、坚硬得发光的巨大道路,两旁耸立着从未见过的、如同山峰般巨大的“房屋”,闪烁着冰冷的光;一个方方正正、会自己发出刺眼白光和奇怪声响的“匣子”,里面还有小人儿在动;一本摊开的、材质奇异的“书”,上面布满了扭曲跳跃、如同天书般的奇异符号……这些画面毫无逻辑地疯狂闪现、交叠、撕裂!

“唔!”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的太阳穴,又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灵魂!萧煜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指关节因为瞬间的剧痛和失控而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出惨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这因血脉传承而得的“灵犀”异能,能触物感知残留的强烈意念与景象,从未像此刻这般汹涌反噬!来自异世的、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洪流,带着完全陌生的规则烙印,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几乎要将他的精神彻底撕裂!

沈微婉愕然地看着眼前救下自己的男人突然变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额角青筋隐现,冷汗涔涔而下。巨大的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头:他为何会如此及时地出现在这偏僻凶险之地?是巧合?还是……跟踪?而此刻,他那突如其来的、无法作假的痛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和自己有关?

4 诗稿中的异世印记

暗巷惊魂后的几日,沈微婉一直心神不宁。萧煜那日痛苦的神色和额角的冷汗,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她强迫自己沉入书海,在栖梧院那间小小的书房里整理誊抄诗稿,试图用熟悉的墨香驱散心底的不安。

一日午后,她正专注地整理案头一叠刚写好的《春江花月夜》片段,窗外忽地刮过一阵疾风,将没有镇纸压住的几张纸笺猛地扫落在地。她轻呼一声,急忙俯身去拾。纸笺散落,她匆匆拢起,并未留意到其中一张素白宣纸被风吹着,打着旋儿飘出了半开的支摘窗,悄然落进了窗外墙角那丛茂密的冬青树下,被浓密的枝叶遮掩。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萧煜的身影出现在相府外围僻静的院墙下。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霾。昨夜玉佩传递而来的混乱画面和那几乎撕裂灵魂的剧痛犹在脑中肆虐,令他心绪难平。那个“北宋周敦颐”的名号,那些匪夷所思的景象,不断在他心中盘旋。他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证实,需要掌控……或者,需要远离。

他下意识地踱步到栖梧院后墙附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根下沾满晨露的草叶和青苔。忽然,一抹素白在深绿的冬青叶间若隐若现。他脚步一顿,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拨开湿漉漉的叶片,一张熟悉的、力透纸背的素白诗稿静静躺在那里。

萧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将诗稿拾起,纸张微潮,正是沈微婉的手迹,上面写着几句他没见过的、气象宏阔的诗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他指尖下意识地拂过那墨色尚新的字痕,试图再次感应,是否残留着那日惊心动魄的异世气息。然而,除了纸张的微凉和墨的余香,并无特别强烈的波动。正当他略感失望,准备收起诗稿时,目光却骤然凝滞在纸页最不起眼的右下角!

那里,除了墨写的诗句,竟有一小片用朱砂勾勒的奇异痕迹!五条平行且等距的细线,上面缀着几个蝌蚪似的墨点,排列组合的方式奇特而陌生,透着一股规律性的韵律感。这绝非任何已知的装饰纹样!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五线谱般的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几乎细不可察、需得凑近才能看清的蝇头小字:“将进酒,杯莫停……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萧煜低声念出这行字,一股强烈到令他心悸的直觉如同冰冷的蛇,瞬间攫住了他。这又是什么?诗题?还是某种暗号?这与玉佩传递的景象、与那“北宋周敦颐”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他捏紧了手中的诗稿,仿佛握住了开启另一个世界大门的钥匙,也握住了滚烫的烙铁。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栖梧院书房的后窗被一股巧劲无声无息地推开。萧煜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书案上摊开的一本手抄《千家诗》。书页停留在《静夜思》那一页,旁边还有沈微婉娟秀的批注。

他屏住呼吸,如同朝圣,又如同赴死。伸出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轻轻点触在泛黄的纸页上那熟悉的字迹——“床前明月光”,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开了对“灵犀”之力的压制。

轰隆——!!!

比暗巷那次更汹涌、更清晰、更磅礴的信息洪流,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声浪和无数驳杂的意念碎片,如同九天惊雷,又似天倾地陷,狠狠撞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一片从未在史册上出现过的、疆域浩瀚、气势如虹的巨朝,名为“唐”;看到一个放浪形骸、举杯邀月、白衣飘飘的狂放身影,那人醉眼朦胧,于奔腾咆哮的黄河之畔,拔剑四顾,仰天长啸,挥毫泼墨写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还看到同一个身影,在清冷的、铺满如霜月光的床前,满面尘霜,眼神却清亮如星,低吟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浓浓的乡愁几乎穿透时空;画面最后定格在书页一角,一行细小的注解文字如同烙印般浮现:“李白,唐开元”。

“唐……李白……”萧煜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剧烈地一晃,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额际颈间青筋暴起,背心已被瞬间涌出的冷汗彻底浸透。他低头看着自己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的手掌,一枚温润的、刻着萧氏家徽的玉佩正被他死死捏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咔咔”声。

千年前的诗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浩瀚朝代!那“北宋周敦颐”……是否也是这“唐”之后的另一个时代?那“将进酒”……是否就是这“李白”的狂歌?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第一次如此冰冷、如此真实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这祖传的灵犀之力,竟真的触探到了……千年之外的、奔腾不息的异世洪流!

“砰!”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他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那枚跟随他多年、温润如羊脂的祖传玉佩,竟在他失控的力道和汹涌的精神冲击下,寸寸龟裂!

5 连环局与破局人

深秋的寒意尚未完全笼罩京城,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却已席卷宫廷,将沈微婉这个小小的庶女彻底卷入漩涡中心。

太后寿辰将至,各府贺礼早已精心备下。沈微婉为表心意(也为了在相府处境稍好一些),倾注了大量心血,耗时近两月,绣制了一面精美绝伦的“百鸟朝凤”双面绣屏风。金线银丝交织,百鸟羽翼鲜活灵动,中央的凤凰更是神采奕奕,作为相府贺礼呈入慈宁宫时,曾引得太后娘娘含笑赞许。

然而,平静不过数日,宫中骤然爆发“巫蛊厌胜”大案!矛头竟直指那面刚刚被太后赞赏过的屏风!皇帝震怒,命内务府与大理寺严查。经过最为精细的检视,有司人员赫然发现,在百鸟图中一只不起眼的喜鹊翎羽纹饰深处,竟被人以细如发丝、与底料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金线,绣着一行微不可查的小字:“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十个字,正是十年前那场震动朝野、牵连甚广的“端肃太子谋逆案”中,主犯——太子太傅文清远临刑前咬破手指,于狱墙之上写下的绝命血书!字字泣血,矛头直指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乾纲独断”、“假天恩以行私刑”!此事乃太后心中最深的一根刺,更是皇家的绝对禁忌!

如今,这禁忌之言竟出现在献给太后的寿礼之上,还是以如此隐秘恶毒的方式绣入!污蔑当朝太后为“天恩”?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

皇帝龙颜震怒,下旨彻查,务必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瞬间形成。

令人绝望的是,所有蛛丝马迹、人证物证,竟诡异地串联成一条清晰得可怕的链条,最终都指向了屏风的最终绣制者——相府庶女沈微婉!负责采购金线的婆子指认她指定过一种特殊的捻金线;看守库房的小厮含糊其辞说见过她在深夜独自进入存放屏风的库房;甚至还有“人证”声称听到过她私下对太后的不满言论……铁证如山!

“大不敬”、“巫蛊厌胜”、“影射谋逆”……一顶顶足以抄家灭族的沉重罪名扣下。沈微婉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分辨一句,便被如狼似虎的宫中禁卫连夜锁拿,投入了大理寺诏狱最深、最暗、关押重犯的“寒”字号死牢。

沉重的铁链拖曳在冰冷石板上的声音刺耳瘆人。当镣铐加身,那冰冷坚硬的触感贴着皮肤,沈微婉才真正感受到权力的倾轧是何等恐怖。阴暗、潮湿、散发着浓重腐朽血腥混合气味的牢房,如同怪兽的巨口。没有窗户,只有高处一个碗口大的透气孔透进几缕惨淡的光。角落里铺着发霉的稻草,几只硕大的老鼠旁若无人地窜过。

萧煜动用了靖王府世子的特权,加上大理寺卿与靖王有旧,终于在沈微婉入狱的第三日午后,踏入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地狱。火把昏黄跳跃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映照出墙角蜷缩的身影。

出乎萧煜意料的是,沈微婉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惊恐绝望、瑟瑟发抖。她背对着牢门,姿态甚至是沉静的。她正用一小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焦黑炭条,在斑驳污秽、布满不明污渍的狱墙上,一笔一划,极其专注地写着什么。炭条摩擦粗糙墙壁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牢房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炭条摩擦粗糙墙壁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牢房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穿透力,固执地凿刻着无形的尊严,也像她无声的呐喊,在冰冷的石壁上留下不屈的回响。

6 墨香洗尽见真心

金銮殿上,空气凝滞如铁。蟠龙金柱矗立,高耸的穹顶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殿内本就肃杀的气氛压得更低。皇帝高踞于龙椅之上,面沉似水,不怒自威的龙威弥漫开来,令所有朝臣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喘。殿中央,柳如眉与其父吏部尚书柳承宗跪伏在地,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华丽的官袍下摆已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去。

萧煜一身玄色四爪蟒袍,身姿挺拔如悬崖孤松,立于御座丹陛之下。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电,声音沉静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响彻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控诉,只是条理清晰、不容置疑地将“灵犀”之力回溯所得的铁证一一铺陈:

柳如眉因上元、赏荷诗会接连被沈微婉抢尽风头而心生嫉恨;她如何买通相府内一名贪婪的绣房管事婆子,利用其深夜进入绣房的机会,将仿造十年前逆犯文清远笔迹的“雷霆雨露,莫非天恩”金线字条,巧妙地绣入屏风喜鹊翎羽深处;她如何在吏部尚书府的书房密室内,对着文清远当年狱中书稿的真迹(柳承宗暗中收藏作为把柄之用)临摹字迹;又如何通过其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在案发后推波助澜,引导调查方向指向沈微婉……

随着萧煜冰冷清晰的陈述,一幅无形的、却纤毫毕现的回溯图景仿佛在肃静的朝堂之上缓缓展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包括柳如眉脸上那混合着嫉妒与狠毒的狞笑,柳承宗眼中那老谋深算的阴鸷。这份超越常理的“证据”,因其无法辩驳的细节真实性,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恐惧。

“妖术!陛下!这是妖术诬陷!”柳如眉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猛地抬头尖叫,声音凄厉刺耳,打破了殿中死寂,“靖王世子身负妖法!他在用邪术构陷忠良!陛下明鉴啊!”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再无半分昔日贵女的端庄。

就在这混乱尖叫的顶点,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两名禁卫押解着身着灰白色囚衣的沈微婉步入殿中。数日的牢狱之灾让她略显憔悴,身形清减,脸色苍白,囚衣宽大,更衬得她身形单薄。然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折的翠竹。镣铐在行走间发出冰冷的轻响,却更显其步履沉稳。

她先是目光平静地扫过状若疯狂的柳如眉和瘫软在地的柳承宗,然后面向高踞龙椅的皇帝,屈膝,深深叩拜,额头触地,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跪拜大礼。动作间没有一丝慌乱,只有一种沉淀后的从容与凛然。

礼毕,她缓缓起身。尽管囚衣在身,形容清减,但那双清亮的眼眸却如同寒夜中最明亮的星辰,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上:

“陛下明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纵有万般构陷,泼尽脏水,真正的清白,亦如烈火真金,不惧淬炼!”她微微停顿,目光如炬,直视御座,“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便是微臣的心志,亦是微臣对陛下、对天理的深信!”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这诗句中蕴含的决绝与浩然正气,如同无形的洪钟大吕,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它不仅是为自己辩白,更是对一切污蔑构陷、对黑暗不公的最强呐喊!

皇帝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从状若疯癫的柳如眉身上,移到瘫软绝望的柳承宗身上,最终牢牢锁定了阶下那个身着囚衣、却昂然挺立、气势如虹的少女。他脸上的震怒未消,但眼底深处,却不可抑制地掠过一丝强烈的、纯粹的惊叹!这个女子的胆识、气魄、临危不乱的定力,以及这份在生死关头所展现出的风骨,远超无数尸位素餐、明哲保身的朝堂男儿!而那些曾惊艳四座、如今再次响彻金殿的“天外之诗”……一个浩渺瑰丽、文华璀璨、远胜本朝的“异世”轮廓,在他这位九五之尊的心中轰然滋生,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力,引人无限神往与探寻。

真相大白,柳家轰然倒塌,抄家下狱,尘埃落定。笼罩在沈微婉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赐婚的旨意重新变得名正言顺。

月华如水银泻地,温柔地洗去了白日的喧嚣与肃杀,静静流淌在靖王府后园那片广阔的荷塘之上。初冬已至,残荷枯叶在月光下勾勒出清瘦寂寥的剪影,水面倒映着皎皎月轮和几点疏星。曲折的回廊中,沈微婉凭栏而立,望着水中那轮被微风吹皱的清冷月影,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那口从穿越伊始就积压在胸腔、贯穿了整个跌宕起伏命运的浊气,仿佛终于随着这月下清风彻底消散。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身体深处涌上迟来的疲惫,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后,传来熟悉的、沉稳而轻缓的脚步声。她不必回头,便知来人是谁。

萧煜无声地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在月色下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多了几分月色的清辉。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沉默在流动。荷塘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冬鸟的低鸣,更显夜色静谧。

过了许久,萧煜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柳家事了,风波已歇。”他的目光并未看她,依旧望着那池残荷冷月,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沈微婉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她知道,事情远非表面这般简单结束,但此刻,她只想享受这劫后余生的片刻安宁。

忽然,萧煜侧过身,目光转向她。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用素锦包裹的物事。他解开锦带,露出一卷质地极其细腻、在月光下泛着温润柔和光泽的空白宣纸。那纸张洁白如雪,触手生温,显然是最顶级的澄心堂纸,价值千金。

他将这卷珍贵无比的空白宣纸递到沈微婉面前。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再是探究,不再是审视,那深邃的眸底清晰地映着星月微光,也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和。

“听闻……”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来的那个地方,最重‘原创’二字?”他顿了顿,唇边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如同冰雪初融般温和的弧度,“沈姑娘,可愿为我写一首……‘只此一家’的词?”

晚风带着初冬的清寒拂过荷塘,吹动沈微婉鬓边的碎发,也送来枯荷特有的、混合着水汽的清冷香气。沈微婉微微一怔,抬眸看向萧煜。他的目光坦然,清晰地映着月色,也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略带愕然的面容。那目光里,是了然她最深秘密的平静,是对她灵魂深处那片瑰丽诗海的探寻,更有一份无声的、沉重的承诺——接受她的全部,包括她不属于此间的灵魂。没有追问,没有恐惧,没有利用,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带着温度的等待。

心底深处某个因穿越而始终冻结、充满警惕和疏离的角落,仿佛被这目光中蕴含的暖意悄然融化,冰封的河流开始缓缓流动。她看着那卷在月光下仿佛流淌着柔光的澄心堂纸,又看向他递来的那支紫檀木杆、紫毫饱满的玉管笔。

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只为表达而表达的冲动,在她胸腔中涌动。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细腻的纸面,也接过了他递来的笔。笔杆温润,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夜很静,静得能听到笔锋轻舔砚池中徽墨的微响。沈微婉垂眸,凝望着那一片象征着无限可能的空白。月光洒在纸面,也洒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她脑海中掠过前世今生,掠过那些曾让她惊艳、让她痴迷、让她汲取力量的千古名句,最终,所有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眼前这片月色,和身边这个知晓她秘密、却选择以空白相待的人。

她提腕,饱蘸浓墨的紫毫悬于纸上。凝思片刻,手腕轻动,墨痕在月光浸润的素白宣纸上流畅地铺展开来。字迹清丽婉约,却笔锋暗藏筋骨,蕴藏着穿透时空的坚韧与此刻独有的温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最后一个“暮”字收笔,笔锋微微一顿,墨韵在纸间晕染开一片圆满的余韵。她搁下笔,动作轻柔。

没有引用,没有借光。这阙《鹊桥仙》,每一个字,都来自她灵魂深处的感悟,带着异世灵魂的豁达与深情,却完美地融入了此间月色下的荷塘清风,以及眼前人眼底那片深邃的星海。

她抬起头,正对上萧煜凝视的目光。他的视线从那行行清词上缓缓移开,落在她的脸上。他眼中清晰地映着宣纸上未干的墨痕,也映着她清澈眼底那片细碎而明亮的星光。那总是紧抿的、带着冷硬线条的唇角,此刻难以抑制地、缓缓向上扬起。那笑意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解冻,初春的暖阳倾泻而下,铺满了整个沉寂的荷塘,温暖而真实,再无半分往日的疏离与冷峻。

星河低垂,无声地注视着人间。墨香清冽,与残荷枯叶的清冷、月华的澄澈、还有晚风带来的不知名草木气息,静静地在回廊间交融、缠绕。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在皎洁月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跨越了时空洪流的故事——纵然命运弄人,灵魂漂泊,属于骨子里的那份诗性与真诚,终将涤尽尘埃,找到共鸣,寻得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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